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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花園的梅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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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花園的梅花

孫玄站起身,“居士,如果她真的是妖怪,貧道定將盡心竭力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什麽?”何岳問道。

“只是這位姑娘看起來,著實不像妖異之物。”孫玄說。

“多謝道長為我辨明身份。”何春水將符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,起身行禮,“道長,我自從離開家,拜在蘇真人門下,在清水觀修行已有六年,說起來,咱們還是同道中人。”

孫玄略顯驚訝,拱手行禮道:“原來是蘇真人的高徒,失敬失敬。”

“孫道長,是我請你來的,你可要幫我。”何岳說。

“居士的家事,貧道不便插手,不過依貧道看,如若這其中有什麽誤會,還是要早些解除為好。”孫玄說。

“多謝道長勸誡,我會跟爹爹好好商談的。”何春水說。

宮秀向孫玄行了一禮,“有勞道長了,凝光,你去包一封銀子給道長,送道長出去。”

“是。”潘凝光走到門邊,“道長這邊請。”

“貧道告辭。”孫玄拱手行禮,轉身離去。

“別走,你這道士,快把這妖孽收了!程忠,快攔住他!”何岳擡腳想去追,宮秀擋在了他的面前,程忠看了看何岳的臉色,又看了看宮秀,左右為難。

“老爺,你這到底是在做什麽?”宮秀十分惱怒,“春水回來了,這麽值得高興的事,你為什麽要請道士來,鬧成這個樣子?就算是她去道觀修行惹你生氣了,如今已經過了六年,你還沒有消氣嗎?為什麽要說什麽屍身什麽棺木的,你這不是在咒她嗎?”

何岳氣得直跺腳,“我說的都是真的!她是妖怪!”

“道士都說她是人,老爺怎麽能認定她是妖?如果她是妖,那春水哪去了?”宮秀問道。

“春水死了,被我埋在別院裏。”何岳說。

“她什麽時候死的?因何而死?死在什麽地方?都有誰看見了?是誰動手埋的?棺材和屍身又在哪裏?既然她六年前就死了,老爺為什麽不告訴我,也不給她辦葬禮?”宮秀說。

“她……”何岳深吸一口氣,“算了,我不跟你說這個,反正她不是春水,我肯定要把她趕出去!”

“老爺,請不要怪兒媳忤逆,要把春水趕出去,我不同意!”宮秀也板起臉來說道。

“宮秀,你還真以為這個家是你說了算了?”何岳瞪著宮秀,胸口劇烈起伏著。

“這裏是何家,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個管家的,不比老爺是一家之主,只是,為了老爺和何家的名聲著想,我不得不為春水說一句,春水這麽年輕,你讓她嫁給一個糟老頭子,她怎麽可能願意呢?她因此離家入道觀修行,你也怪不得她。”宮秀說。

“什麽糟老頭子,那位當時可是備受皇上信賴的高官,你以為這個機會是那麽容易得的嗎?”何岳生氣地說。

“六年前是備受皇上信賴,如今又如何?老爺差點就把春水推進了火坑。”宮秀說。

“如今……那時候哪能想到現在的事。”何岳轉身回到椅子邊坐下,語氣緩和下來“再說了,我要趕她出去和那樁婚事無關。”

“怎麽無關?要不是那樁婚事,春水又怎麽會離家出走?老爺提起六年前家裏出現蛇的事,我還真以為春水跟那些蛇有關呢,現在看來,都是你用來趕春水出門的借口罷了,你不歡迎春水回來,我歡迎,我自會把她照顧好,不勞煩老爺操心。”宮秀走到何春水面前,扶著春水的胳膊,“春水,你身子弱,回去休息吧,我讓廚房再送點熱乎的飯菜過去。”

春水屈膝行禮,“多謝嫂嫂。”

宮秀招了招手,“阿雲,送小姐回去吧,屋裏缺什麽東西,就直接跟凝光說。”

“是。”蘇雲應了一聲,扶著春水走了出去。

出了門,何春水回過頭,見宮秀站在門內,臉上帶著微笑,溫柔地看向她,陽光灑在她的衣角上,熠熠生輝,何岳坐在陰影裏,縮著肩膀,佝僂著身子,目光陰狠。何春水轉身離去,輕輕嘆了口氣,如今,一切都不一樣了。

回到房間裏,廚房差人送來了吃食,何春水略微吃了一些就躺下了,宮秀撥了兩個丫鬟來伺候,又差凝光送來了全新的錦被、紗帳和一些其他的家居物件,還帶走了門口的守衛。

潘凝光和蘇雲也是有舊時情誼的,退出房間後,又和蘇雲說了會兒話才走。

晚間,蘇雲走進裏間臥室,見何春水正在拆發髻,走過去拿起梳子幫她梳理,“小姐,還是大奶奶顧念以前的情分,送了這許多的東西來,二爺和二奶奶不在家也就算了,老爺想趕你出門,大爺也不來看你,真是讓人寒心。”

“如今我在何家,就是這樣的處境,就算二哥和二嫂在,他們也不會幫我說話的。”何春水說。

“還好有大奶奶在,大奶奶管家,肯定不會虧待小姐的。”蘇雲說。
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這都是表面功夫罷了。”何春水拿過蘇雲手中的梳子,對鏡梳理著烏黑的長發,“大嫂有送炭來嗎?”

“有,知道小姐怕冷,大奶奶差人送了不少來。”蘇雲說。

“你去讓人把碳燒了,把腳爐和手爐都填上碳,你就去睡吧。”何春水說。

“好,我就在外間,小姐有事叫我。”蘇雲領命向外走。

“別,你不用睡在外間,東邊那兩間房,以後就是你的房間了,你拿了被褥去,先在那邊榻上安歇,明天我讓大嫂給你換成床。”何春水說。

“那兩間房不是小姐的繡房和琴房嗎?我怎麽能在那裏安歇。”蘇雲說。

“沒事,你去吧,我在清水觀一個人住慣了,不習慣有人在我房內,況且那兩間房就在對面,離得這麽近,我有事就過去找你了,也不礙什麽。”何春水說。

“這,我一個丫鬟,怎麽能住在小姐樓上,還占用兩個房間,這要是讓老爺和大奶奶知道了,我肯定要挨罰的。”蘇雲說。

“這個小院是我的,我想怎麽分配就怎麽分配,輪不到別人來插嘴,你去吧,趕緊把碳燒了送來。”何春水說。

“是。”蘇雲見何春水堅持,也不好再反駁。

窗戶都合上了,點燃的燈火驅散了黑暗,卻驅不散寒冷,何春水感覺手腳冰涼,指尖漸漸有了麻痹的感覺,她裹緊被子坐在床上,直到蘇雲將手爐塞到她手裏,她僵硬的身體才慢慢恢覆了活力。

何春水從被子裏伸出發僵的雙腿,踩在腳爐上烘烤著腳心。不管宮秀是真心還是假意,總歸是因為她,自己才能留在何家,在徹底撕破臉之前,還是要對她和氣一些。

何春水擁著手爐睡了一夜,被噩夢驚醒之時,手爐已經變得冰涼,蘇雲早起進來伺候,給手爐換了碳,塞進被子裏,何春水蜷縮著抱著手爐,在一團暖意中覆又睡去。

宮秀吃過了早飯,就來看何春水,看她還沒起,留下些補品就走了。

蘇雲見何春水沒有要起的意思,留小丫鬟在門口聽候差遣,自己出去走了走,找以前相熟的人聊聊天。

回來時,何春水已經吃過飯,正準備出門。

“小姐要到哪裏去?”蘇雲問。

“不到哪裏去,只是看今天陽光這樣好,想出去走走。”何春水說。

“那正好,我看園子裏的梅花開得正好,小姐要不要去看看?”蘇雲說。

“好啊。”何春水淡淡地應著,走出了院門。

自何春水十歲起,她就被勒令待在這個小院裏,學習琴棋書畫和女紅,後花園裏的梅花,她多年未見了,模模糊糊只記得有一樹高大的紅梅。

一路上,遇到的下人們都用新奇的目光偷偷打量著何春水,偶爾有一兩個認出她來的,高興地走過來打著招呼,何春水也微笑著回應。

走進花園裏,大部分地方還是一片蕭瑟的景象,就連常綠的草木,看上去也是烏突突的,只有那白墻黒瓦前的紅梅,在陽光下肆意綻放,讓人眼前一亮。

何春水走進游廊裏,坐在靠椅上曬太陽,懶懶地看向那一樹熱鬧的紅梅,“你明知道爹爹不讓我進花園來,為何要我來看梅花?不怕爹爹責罰我們倆嗎?”

蘇雲站在陽光裏,擡頭細細地看著枝頭的梅花,“如今是大奶奶管家,她不會責備小姐的。”

“爹爹到底是長輩,大嫂也不能總是為了我而忤逆他。”何春水說。

蘇雲收回目光,看著何春水被陽光曬得紅紅的臉龐,“今時不同往日,我盼著小姐能活得自在些。”

何春水輕輕笑了,“你說得對,今時的確是不同往日了。”

“聽說大爺和老爺鬧翻了,老爺把何家的產業都交給了二爺,現在家中的支出,都是二爺負擔,雖然是大奶奶管家,但小姐要是能跟二爺好好相處,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。”蘇雲說。

“早上去打探消息去了?”何春水招招手,“過來坐吧。”

蘇雲走了過去,在何春水身邊坐了,“我和小姐一起回到何家,自然也該為小姐分憂,二爺為人隨性,想必不會因為小姐來花園賞花就為難小姐。”

“他倒是不會在意這些,只是,既然是二哥繼承了家業,為何還是大嫂管家?”何春水問道。

“二奶奶也管過一陣子,只因二奶奶性子軟,壓不住人,下人們難免明裏暗裏欺瞞於她,老爺見她實在管不了,就要大奶奶繼續管家,需要銀子,就找二爺支取。”蘇雲說。

“大哥呢?他就在家裏閑著嗎?”何春水又問道。

“沒有,大爺被罷官之後,消沈了一陣,後來就出去做生意了,開了個綢緞莊,聽說生意很不錯,但他並不往家裏拿錢,跟老爺的關系也一直不太好。”蘇雲說。

何春水聽了沈默不語。

“對了,還有一件事。”蘇雲正說著,何春水轉過頭,看見何岳和司徒正在游廊盡頭,慢慢向這邊走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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